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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做下背景介绍:本书作者卡尔·荣格(—)是瑞士心理学家,分析心理学创始人,近代心理学的鼻祖,被BBC称为当世最受尊重的、伟大的精神病学家。提出了集体潜意识、原型、情节等重要心理学概念,开创了心理类型学和字词联想测验,其影响不仅限于心理学界,对文学、艺术、历史、宗教等领域也有重要的影响。任何研究或者喜欢心理学的人,都必须面对荣格这座高山。
年,荣格的私人日记《红书》问世,被时代周刊称为近百年心理学历史上最重要的事件,成为年底畅销书,社会上也掀起新一轮的“荣格”热。《荣格自传:回忆·梦·思考》是荣格83岁时的自述式作品,被霍尔称为“举世无双的著作”。本文分享其中的第十一章,论身(死)后的生活。
荣格老爷子近照
荣格在开始部分做了说明,本章内容没有支撑其见解的依据,也仅仅能够讲故事,讲“神话故事”。虽然诸人并不喜欢谈及此类问题,也着实对此无能为力,但生存的终极拷问却一直在心头盘桓不去。他也不敢断言这些观点的真假,但无法否认其存在的客观性。如果我们不是出于某种偏见将其压制,是需要,也是可以表述出来的。
一、讨论此问题的必要性
批判理性主义和其他的神话概念早已经消除了有关身后生活的概念,究其原因,很多人把自己与自己的意识等同起来,而且想象他们怎样理解自己,自己就是怎样的人。理性主义和教条主义是我们时代的病,它们妄称对一切问题都能提供答案。但是,当今人类对于世界的认知还十分局限,用已知的知识蒙蔽无限可能的真相,是十分愚蠢可笑的。
对于超出我们理解范围之外的事物,我们是无法确认的。我们生活在三维世界里,这个世界形成了我们的思维方式,确定了我们基本的精神条件,这种客观形成的思维和精神把我们束缚于当下的世界,如果有更高维度的世界,我们是无法想象的。神话的人要求“超越这一切”,科学的人则不允许。对于知识来说,一切神话的论述都是无谓的想象,但是对于情绪来说,这是一种治愈性的、有价值的活动。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生命的无限延续感具有重大意义,能消除当下的焦躁感,可以生活得更加平静和坦然。所以,我们有必要做出努力,提出某种见解。
二、讨论此问题的切入点
荣格认为,我们可以凭借潜意识,比如梦,向我们提供的启示入手。凭借这些启示,我们至少应该构想出一个概念来,即使这一概念依然永远是一种我们无法证明的假设,也是无妨的。我们至少可以说,已经竭尽全力去做了,可能最终会失败,但是不尝试才是一种重大的损失。这是一种人类古老的遗产,一种富于神秘理性生命的原型向我们提出启示。
理性向我们展示的世界过于狭窄,而且限制过多,只允许我们生活在一个已知的框架中,正如同我们似乎知道自己的生命能延续多久那样。事实上,我们一直都远远地生活在我们的意识范围之外,尽管我们未必意识到这种心理现实。批判理性统治越严,生活就变得越为贫乏。意识到的潜意识越多,神话越多,我们就能使更多的生活变得完整。批判理性与*治的绝对权利有共同之处,个人贫乏化了。
三、潜意识的共时性特点
潜意识对我们的帮助在于向我们传达事物,或者提供形象性的启示。它具有向我们传达我们凭逻辑无法知道事物的其它方式,例如成为现实的共时性现象、预感和梦。荣格列举了一些自己的亲身经历。
例子一:溺水的孩子。二战期间,从波林根回家,路上被一个溺水的影像所控制,是对服役期间发生的一件事故的回忆。回到家后,发现最小的男孩亚德里安差点溺亡。这是潜意识给的启示。
例子二:妻子的姐姐。在妻子娘家人死去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体验。梦到妻子的床是一个有石壁的深坑,听到沉沉的叹息,似乎有人在要去世了。一个酷似他妻子的人在坑里坐了起来,向上浮起。荣格惊醒后,看了看时间,半夜三点钟。七点钟,噩耗传来,妻子的一个堂姐在夜里三点死去。
例子三:一位女患者。荣格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看到了去世的姐姐,还有一位熟识的女性想陪。荣格在梦中就得出结论:这位女士将不久于人世,她已经有了标记。梦中,荣格知道她是谁,就住在巴塞尔。但是醒来后,再也回忆不起来了。几个星期后,他得知自己的一位病人去世,当时他就知道,这个女士就是梦中那位女性。
荣格也强调,对于这种预示性的梦幻必须要小心谨慎:这种信息可能具有一种主观的含义。它可能与现实相符,也可能不符。
当然,也会有人反驳说,关于生命和死后延续的神话和梦,都不过是我们天性中固有的、补偿性的幻觉;一切生命都希求永恒。为了对此做出回答,荣能说他所能列举的唯一论据就是神话本身。但是也有研究表明,至少精神的一部分是不受空间与时间法则支配的,他列举了J.B.莱因的著名实验(见《超知觉》,《心理范围》),这些实验证明,精神时常在因果关系的时空规律之外发生作用。这就说明,我们的时空观念和因果关系观念是不完备的。
荣格认为,至少我们精神存在的一部分是以空间和时间的相对性为特征的。这种相对性看来是与对意识的距离成比例地增长,直到一种非时间性的非空间性的绝对境界。
四、教导潜意识的形象
对于年迈的人来说,必须面对生命提出的终极问题。为此,他必须有一种关于生命的神话,因为理性展现给他的是必定走进漆黑的坟墓。神话不同于理性,它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和形象,有更好的期待。信或者不信,都无法确定。但是,一方面,感到绝望的人正在走向虚无,另一方面,相信原型的人沿着生命的轨道前进,将继续存在。
潜意识的形象也是缺乏信息的,为此,就需要人去沟通,或者接触意识。荣格是通过莎乐美和以利亚的形象得出这一结论的。有段时间,这两个形象沉入潜意识,隐匿起来,失去了与自我和周围环境的联系,因此对于意识世界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两年后他们再次出现,形象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荣格的生活却发生很大的变化,他需要向他们解释这期间发生的一切。
荣格手绘的莎乐美和以利亚的形象
荣格举了一个例子来说明教导的必要性。年,在同一个朋友骑自行车穿行意大利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参加一个过往世纪名人的集会,谈话使用拉丁文进行的。一位带着长而卷曲假发的绅士提了一个很难的问题,他记不起具体内容。醒来后,马上想到自己撰写的《潜意识心理学》,又想到那个没有答出的问题,痛感自卑,于是登上火车回家继续工作。
多年后荣格才理解那个梦和梦中的反应。那位戴假发的绅士是他的先祖。但是,问题提得太早,荣格当时还没有达到可以回答的水平,荣格如果继续努力写书,就可以回答。先祖提问,看来是希望并期待得知他们在尘世未曾得知的一切。而这种知识,需要在某个特殊的时期,才能清晰地把握。
五、个体意识的连续性
荣格认为,如果意识永恒存在,这种存在就会在人类当世所达到的意识水平上延续下去。许多人毕生都落后于他们自己的潜力,落后于其他人将意识提高到某种水平的后面。他们虽故去,却依然寻求他们生前未获得的那部分知识。
荣格举了两个得出此种结论的例子。一是朋友的梦:在梦中,他去拜访两周前去世的一位朋友,这个朋友生前只接受习以为常的世界观,而且一直抱有不加反思的态度。在梦中,这位朋友正在听女儿谈论心理学。看到荣格后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是致意,也是“请勿打扰”的意思。荣格认为这是他受命获取他的精神存在的现实,而此举是这位朋友一生都未及做到的。
另一个是关于妻子的梦。妻子去世后大约一年,他梦到和妻子去法国南部的普罗旺斯,呆了整整一天。荣格认为这是他妻子继续进行圣杯研究的暗示,去世后继续工作,以求进一步发展。
荣格和妻子
六、开创理论体系的必要性
荣格后面说道,个体意识的连续性可能是不准确的,会给人假象。正如把一个三维形体投射到一个平面上,或者以三维形体为依据设计一个四维的模型一样,都存在无法理解和想象的偏差。数学理论就是一个例子,它所表述的各种关系是无法凭借经验去理解和想象的。所以,通过逻辑原理,以经验资料为基础,也就是以梦的见证为基础,建立起扑朔迷离之物的形象也是十分必要的。
荣格进一步借用数学方面的例子来说明这种情况。例如数字“一”,是单数,但是它也是一个“个体”,即一元,全一体、个体和非二元性,这就不是一个数,而是一个哲学概念。人类的智慧可以做出这些论述,但是,智慧也受到一体及其含义概念的规定和限制。也就是说,这是论述不是随意的,受到一体性质的制约。从理论上说,同样的逻辑推理可以用于数的下余的概念,但是实际上,这一个过程很快就会结束,因为复杂情况迅速增加,数量太多,不易梳理。
此后每一个单数都会引起新的特征和新的修订。例如,数字4的特性是四次方程能够求解,而五次方程则不能求解。因此,对于数字4的必要陈述就是,它是一个开端,同时又是前一个数阶的末尾。
科学家能通过数学解析宇宙奥秘,但是很难说数学方程式中的数字代表了什么样的物质现实。同样,在某些神话中,我们最初也不知道它们指向什么样的精神现实。直到很久以后,才能得出一些可靠的结论。
神话是意识认知和潜意识认知之间不可缺少的中间阶段。潜意识的确比意识知道得更多,但这是一种永恒的知识,不涉及此时此地,不能用逻辑的语言表述。
七、两件事的启示
荣格无法提供LH存在的证据,但是他客观地分析自己的种种经历,并将之视为启示,并不将各种顿悟的意义强加于它们。
一位朋友:有一夜,荣格总想着一位去世的朋友,不能入睡。突然他觉得这位朋友就在他的床头,邀请他同去。荣格不觉得这是YL,倒像是他的内在的视觉形象。荣格当时解释为一种幻象,但是如果他也不能证明到底是YL还是幻象,这是无法证伪或者证实的问题。他在想象中随他而去,最后到了他家里。朋友把他引进书房,指给他一本书,荣格在幻景中无法辨认书的样子。
第二天,荣格访问了朋友遗孀,找到了幻景中的那本书,是左拉小说的译本,第二卷标题是《死者的遗产》。荣格对书的内容不感兴趣,这个与个人经验联系起来的标题,才是极为有意义的。
母亲:在母亲去世的前一晚,荣格做了一个十分梦。在一座浓密阴晦的森林中,听到一声尖锐的口哨,一头巨大的猎狼犬从灌木丛中串了出来,从荣格身边掠过。他突然明白了:是荒野猎人命令它去摘走某一个人的LH。荣格惊骇万分,猛然醒来。第二天早晨,收到母亲去世的消息。
表面上看,这是坏事。但是这场梦表明,是日耳曼人祖先的神,把母亲召唤到她先祖那里去了。母亲的LH被送进了超出基督道德领域之外的自性的更加广阔的天地中去了,送进了自然与LH的整体之中。在哪里,一切冲突和矛盾都已不复存在。
回家奔丧的荣格一路十分悲痛,但并不悲哀,原因是:整个旅程都不断地听到舞曲、笑声和欢闹声。荣格就是在这种恐惧悲痛和温暖欢愉的对立情绪中飘忽不定。
这种状态可以对比庄子在妻子去世后的反应。妻子去世后,庄子拿起盆子,一边敲打还一边歌唱,特别的开心。朋友便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庄子给的回答很简单,人死后是到另一个地方享乐去了,他们摆脱了这个世间的一切不幸福,所以我问应该祝贺他们,应该喜庆,不应该悲伤。
八、对于SW的态度
荣格可谓是得到了庄子的精髓,他用现代心理学的语言,诠释了庄子的思想,或者说荣格与庄子的思想有不谋而合之处。
一方面,SW是一件可怕而残酷的事。不仅仅是从肉体的变化上看它是残酷的,在精神上也是如此:一个人从我们中间被拉走了,留下的却是冷冰冰的寂静。任何一种关系都无法乞求,因为所有的关联,在一击之下全部断绝。这种残酷的现实,让我们无法躲闪。SW的残酷和无常的真实经验令我们痛苦,从而得出结论:天地不仁,正义不存,善意无踪。
另一方面,SW是一种欢愉的事。从永恒的角度看,灵*获得了它的另一半,将要达到完善。他们摆脱了当世的一切不幸,开始了另外一个过程。
在母亲去世前的几个月,年9月,荣格梦到了父亲。这是自父亲去世后,荣格第一次梦到他。父亲显得年轻而有权威感。荣格想向父亲介绍一下他当下的生活,梦中的父亲对此不感兴趣。他想听听荣格在婚姻心理学方面的见地,荣格准备向他做一大篇讲述,但是就在此刻,梦醒了。当时的荣格并没有确切理解这个梦,只是在母亲去世的时候,才突然明白。
这是母亲去世的先兆,父亲在走后26年又回来了,是想向一位心理学家求教关于夫妻如何相处的知识,因为他们很快就必须要恢复这种关系了。
荣格的父母
潜意识作为时间空间相对性的结果,比有意识的心理具有更好的信息来源。讨论身后生活的神话就要重视梦及潜意识其他相似内容的启发,但是,就如荣格一直强调的,我们不能把知识的价值归属于这些幻境,更不要说证明了。这些内容向进行探索的智慧提供不可缺少的素材,如果割裂了与神话想象的媒介世界的联系,心理就会成为僵死教条的俘获物。
荣格也强调,与神话的这类萌芽接触过多,对于意志薄弱和好猜度的心理是危险的,他们可能把模糊的暗示视为确凿的知识,把简单的幻境当成事实。
九、东方(印度)的轮回与羯磨
印度奉行LH转世轮回的思想,他们认为人的轮回是一个无尽头的延续过程,就像一个永远向前滚动、但没有目的的车轮一样。人活着、获取知识、死去、再生。只有佛才有关于目的的观念,亦即战胜尘世的存在。
东方神话的需求需要一种有开始和目标的进化的宇宙创造论。对于西方人来说,静态宇宙毫无意义的观念是不可容忍的。他必须设定它有意义。东方人则不需要做出这种假设:他自己就体现了这种意义。西方人觉得需要完善世界的意义,而东方人则力求在人身上实现这种意义。
再生的观念与羯磨(佛教的“业”)的观念分不开,重要的是人的羯磨是否是个人性的。如果是,羯磨就存在人格的延续性,如果不是,羯磨就是一种客观的,不是任何一种人的延续。佛的门徒曾两次问他,羯磨是否是人格性的,佛没有回答。荣格认为,佛留下的这个没有回答的问题,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荣格倾向于第一种理解,羯磨是个人性的,至少是在血脉中流传的。我们可能在前几个世纪里生活过,遇到了没有解决的问题,必须再次投生。这一世要完成上一世留下的任务。个人存在的意义就是生活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或者相反,个人向世界提出一个问题,他自己必须做出答案。荣格把羯磨理解为一种客观的原型,它紧紧追逐着每一个人。
羯磨杵
假如生命还能“在那里”继续存在,存在的必然是超脱了时间与空间的精神。从心理学观点看,来世生活似乎是老年人精神生活的逻辑延续。到了老年,人开始让记忆展现在LH的眼睛之前,在沉思中在内在和外在形象之中辨认自己。这像是对来世的一种准备,正如柏拉图所谓的哲学是对SW的准备一样。
荣格认为来世如果存在,并不一定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地方。人的诞生和去世都没有收到任何善意的提示,生与死之间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从规律上看,该国度都保持冰冷的寂静,不为亲人的悲恸所动。
荣格认为,人的LH可能是去往一个更高维的地方,哪里也有某些局限性。当世三维生活的诱惑力,在LH达到某阶段后,就不再具有吸引力了,LH无需回归,这时候LH从三维世界消失,达到佛教所说的涅槃境界。但是如果还有一次羯磨的安排,LH会再次陷入欲望之中,并再次投生。
我们缺乏我们的任何事物会永恒保存的具体证明。我们最多可以说我们精神的某一部分会继续存在。我们也不知道,继续存在的事物是否意识到了它自身。
十、永恒人的概念
荣格在最后部分引出了“永恒的人”的概念,也就是自性。他通过两个梦来阐明自己的思想。
第一个梦:年10月,荣格梦见两个眼镜片似的发金属光的圆盘,两个飞碟。一个飞了过来,荣格感到自己是一个圆的透镜,类似望远镜的物镜一样,它在四五百米处停留了片刻便飞走了。另外一个急速飞了过来,停在六七十码外的空中,伸出一个幻灯,光射向荣格。随即梦醒了,梦境未消,荣格想到:“我们一直认为飞碟是我们的投射物。现在证明,我们是它们的投射物。我是这个幻灯映射出来的,是卡尔·荣格。但是,谁操纵了这一器具呢?”
第二个梦:年病后的一个梦。他在山中行走,阳光高照,四面都很开阔。然后他走进路边一个小教堂里,祭坛上没有宗教圣物,仅仅陈列着珍奇的花卉。在祭坛前面,一个瑜伽信徒盘腿面对着他,正在深思。荣格仔细地看了看他,这信徒长着荣格的脸。他深感惊骇,惊醒过来,想到:“哎呀,他不就是设计我的那个人么。他做了一个梦,我就是梦。”荣格知道,等他一醒来,自己就不存在了。
荣格认为第二梦是一个比喻:我的自性正在沉思,设计着我的尘世形体,以便进入三维的存在。当弃绝来世的存在时,自性就带有一种宗教的姿态,正如那个梦中的教堂一样。在尘世形体中,它可以经历三维世界的种种体验,但是,通过更大程度的意识,它就向前又迈出了一步。(这种理论类似某些玄幻小说中的轮回体验,某大能让自己不断地轮回重生,体验世态,完善道心。)
这两个梦的目的是颠倒自我意识和潜意识之间的关系,把潜意识表现为经验人格的制造者。这种颠倒的含义是,在“另一方”的见解中,我们潜意识的存在是真实的,而我们的意识世界则是一种幻觉,一种为专门目的而设计的表面现实。就像梦一样,只要我们还在其中,它就是一种现实。显然,这种状况近似于东方“虚妄”的观点(比较像庄子的梦蝶)。
因此,荣格认为潜意识的完整性是全部生物事件和精神事件的真正精神导师。这是一条原理,它要争取全部实现;在人的方面,则是获取全部的意识。获取意识,是最广泛意义上的文化,而自我知识则是这一过程的中心和本质。东方人给自性增添了毫无疑问的神性意义。
对于人来说,决定性的问题是:人是否与某种永恒的事物有关系。只有认清这一点,才能避免把我们的兴趣集中在徒劳的活动上,集中在各种没有真正意义的目标上。没看透这一点的人,要求世界承认个人的财富,人越是强调虚假的财富,对本质的东西越缺乏敏感性,而他的生活也就愈加不能令人满足。因为他只有有限的目的,他就觉得受到了限制,造成各种负面心理。
如果我们理解并感受到,我们在此生中已经与永恒有某种联系,欲望和态度也就会发生变化。归根结底,我们重视某物,是因为我们所具有的本质;如果我们不具备这种本质,生命就会被浪费掉。在我们与其他人的关系上,首要的问题也是某种永恒性是否表现在这种关系之中。
我们只有与永恒产生联系后,才能获得对它的感知。人最大的限制就是“自性”,它表现在这样一种经验中:“我仅仅是这样的!”只有意识到自己这种狭隘的自性,我们才有可能与潜意识的无限性建立联系。感受到自己既是有限的,也是永恒的,既是此又是彼。认识到我们自己在我们个人的组合体(即:最终是有限的)中是独特的,我们就有能力意识到无限和永恒。非此莫属!
在这个仅仅专注于扩张生存空间,不惜任何代价增加理性知识的时代,要求人们认识到自己的独特性和局限性是相当富有挑战性的。独特性和局限性是同义词,没有它们,就感受不到无限和永恒,当然也不可能达到意识,而只是对它的一种幻影般的认同,其形式是醉心于自己是多数派和对*治权利抱有贪欲。
我们的时代把全部经历都转移到了此时此刻,因此造成了人及其世界的魔*化。独裁者的出现及其带来的全部灾难这一现象,都源于超级知识分子的短浅目光剥夺了人的超越感。像他们一样,人变成了潜意识的牺牲品。人的任务则恰恰相反:要意识到从潜意识向上涌出的内容。人既不应该坚持人的潜意识,也不应该同一于他的存在的潜意识因素,进而回避他的命运,即创造越来越多的意识。就我们的认识而言,人类存在的惟一目的是在一般存在的黑暗之中点起火光。甚至可以假设,正如潜意识会影响我们那样,我们的意识的增长也会影响潜意识。
荣格在波林根的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