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女性时代的《小妇人》
这个发生在美国南北战争背景下，充满淳朴道德观的家庭故事，写于一百五十多年前，原著作者作者路易莎·梅·奥尔科特更是出生于19世纪30年代，距离我们将近一百年的光阴。
这本《小妇人》写于19世纪60年代，也就是作者处于三十岁左右这样一个风华正茂年纪的时候，而作者自己从少女变成小妇人的这样一个成长时期，其实恰好也是美国完成独立，经济飞速发展，迅猛迈向现代化的这样一个时间段。所以我们从故事里感受到那种非常古典，带有很浓重英式风情的场景，都是由于美国还处于尚未完全脱离从英国学习的阶段。这是这个故事基本的一个历史背景。
那么这样一个故事在一百多年里影响过哪些人呢？首先是著名的法国哲学家波伏瓦，同为写作者，她说自己在故事里的乔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然后是朋克教母帕蒂·史密斯，她说《小妇人》让她开始正面看待女性的命运；最后最有名的当然是创造了《哈利波特》系列的J.K.罗琳，她也声称书里的二女儿乔，正是她自己的写照。
在作者路易莎·梅活着的时候，这本书的畅销改变了她清贫的生活，在她过身后的世界，这本书的风靡更让它进入各大权威榜单：BBC百本英国全民大阅读最受欢迎小说、美国教育协会“本学生必读书目”、3次被改编成电视剧、7次被改编成电影，还有许多的动画等艺术形式不断翻拍。甚至香港在年推出过以这个故事为蓝本的粤语电视剧集。
如此有魅力的《小妇人》，到了年，以最新的电影版本，横扫奥斯卡6项提名，最终摘得了第92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服装设计奖。这部作品是美国80后女导演格蕾塔·葛韦格（GretaGerwig）执导并于年圣诞节在美国上映的，这位导演之前执导过年的《伯德小姐》，那部片子获得过第75届金球奖最佳音乐/喜剧片，所以是再次和西尔莎·罗南合作并在得奖道路上有所斩获。
虽然这部片子是格蕾塔执导的第二部影片，但实际项目开始早于《伯德小姐》，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她的第一部作品。因为她对这个经典故事，有着自己的想法。
现在呈现出来的最新电影版本里，改变最大的是原本作为乔对立面，乃至“情敌”存在的艾米，在当代女性主义视角下，导演赋予了这个角色全新的坐标，让她也一样散发出独特的光彩。
小妇人(全2册)正版书籍正版图书京东查看已下架大家知道，随着一个国家和社会的经济进步，它的人民的思想意识一定也会随之进步开明的，前面我们聊了，这个故事的原著背景是整个社会处于上升期，因此即便四个女孩出身的家庭是贫寒的，她们依然有一种昂扬的生命力要去追求自己独特的生活。也就是在这个层面上，原著里的某些内容与当今提倡的人的解放意识，女性的自由追求，形成了共鸣。年的这部新版《小妇人》电影，就在弥合原著秉持的传统道德与当代女性主义之间做出了较为成功的努力。
四个女生在情爱、职业及整个人生道路上的不同选择，与当代的你我何其相似。第一次女性主义运动争取的家庭劳动和社会劳动同价，姐姐梅格在实现；女性主义想要争取的男女智力平等，女主乔通过她的书写在实现；婚姻是经济计算，但更是爱情延续，这一点在艾米的故事里展现得淋漓尽致；至于令人惋惜的贝思，也以她勇敢追求艺术的、审美的生活的态度，留在所有观众心里。
请记住这部电影的宣发slogan，这句话可能在我们后续的分析里还会反复提及，这句话就是：不负爱与自由。
2、原子化社会里，重新定义家庭的意义
《小妇人》写成于19世纪60年代，这个时间背景里其实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在发生，就是年在纽约州，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召开了一种会议：女权大会。
这是早期的女性主义者发起的第一波女性主义运动，《小妇人》这样的书，在女性主义萌芽时期出版，恰逢其时。
事实上，原著作者路易莎·梅也是女权主义的践行者，她是康科德地方选举中第一位投票参与的女性。
同时期，世界上还有一种思想的兴起也值得注意，并同样可以回过来注解我们这部《小妇人》。那就是原子化。对个人原子化的阐述，以汉娜·阿伦特在20世纪50年代发表的《论极权主义的根源》为代表，描述了现代人的孤独。
一边是女性独立，一边是孤独，但当这两个词融汇在《小妇人》的故事里时，显得那么合适，因为这正是一个展现女性与孤独抗争的过程里，如何一步步实现独立的故事。
故事里的马奇一家，是一个平凡且略显贫寒的家庭，父亲出征打仗，多年未归，母亲坚强隐忍，带着四个女孩一起生活。她们不仅苦中作乐，共同支撑这个家庭，还乐善好施，去接济更加穷苦的人家。在她们家的近旁，住着一户富裕的邻居，劳伦斯先生和他的孙子劳里。这家人也非常友善，看到马奇一家接济穷人，他们也送去圣诞大餐，以此赞扬女性们的美德。故事直到这里都是充满温情的，较为传统的家庭喜剧。
但我们要注意，马奇家的四个女孩，除了善良的教养，在个性上其实差异极大。
二女儿乔，是原作者半自传式的人物，因此相对地，她差不多是女主。电影中的乔由西尔莎·罗南饰演，她喜欢阅读和写作，也靠写作及教书来赚取家用，用现在的话说，可以说她是一个典型的“女文青”。这家的大姐，梅格，则是一个向往婚姻的传统女性。她和劳伦斯家的家庭教师相爱了，贫贱夫妻百事哀，在婚姻生活里，她在爱情和金钱之间经历了痛苦的拉锯。喜欢弹奏钢琴的妹妹贝思，因为照顾贫苦儿童染上猩红热，这个家庭最后痛失一个女儿，但贝思带给所有人的沉静温柔，都深深刻在了读者和观众心里。最后相对最张扬反叛的，是差点成为乔的“情敌”的妹妹艾米。她爱上的，是富家公子劳里，而劳里，曾经追求过乔。这场发生在俩姐妹和邻居之间的“三角恋”，最终的走向，也揭示了不同女性有不同选择的丰富可能。
小妇人电影原著珍藏本路易莎·梅·奥尔科特著京东查看已下架这个故事非常妙的一点是，随着情节的进行，越是展现四个姐妹不同的个性，反而越凸显这个家庭的美好氛围，所有性格的女生都可以带入不同的角色，而无论你认同谁，你都能感受到在这个家庭里生活的温馨。因为这部片子虽然对四姐妹着墨最多，但背后身体力行，教育她们要善良要和平相处，要以德服人的，是四姐妹的母亲马奇太太，她鼓励女孩们去读书、去帮助弱小、去发挥自己的特长，这种宽松且平等正直的教育理念，是真正跨越百年的小妇人精神。
片中有几场特别重要的矛盾冲突戏份，特别是乔和艾米之间相爱相怨的姐妹情，也体现了这种家庭氛围能够产生怎样的情感升华。
有一段故事是：乔和梅格受劳里邀请，去参加舞会，但乔可能根本没察觉到艾米已经长大，已经想要进入社交生活，她没有带艾米去参加舞会。艾米怒气中烧，愤怒冲决了理智，艾米居然把乔视若珍宝的写作手稿烧掉了。但后来想求得原谅的艾米追随乔和劳里去滑冰，却失足落水，乔听到妹妹的呼救，立刻不顾危险去冰窟窿里捞人。后来，陪在病床前的乔自责地说：“如果艾米死了，我该怎么办。”在这样的纠葛与纠葛化解中，我们可以看到，虽然这种家庭冲突的解决方式充满了前现代社会的一报还一报，一恩还一恩的朴素道义，但可能对我们现在这些核心家庭，独生子女家庭，也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假如我们有兄弟姐妹，我们会变得更少戾气，学会更多宽恕吗？
恰逢疫情期间，本片的大陆院线放映受到波及，其实影片还真的蛮适合目前居家抗疫，重新梳理家庭和睦相处之道的人们一起观看的。比起情人节上映的噱头，片中对家庭关系的展示更加普适和深远。
3、阶级跃升的失效与拱手相让的爱情
很多人喜欢这部电影，可能也是对“甜茶”饰演的贵公子劳里情有独钟。电影里的劳里在情爱纠葛里先后和乔与艾米发生感情，在对幸福观的探讨上，也和梅格有所切磋，而他居住的豪宅里，放着贝思最喜欢弹奏的钢琴。这个周旋于四姐妹生活里的男生，带出了《小妇人》想探讨的许多问题。
首先来谈劳里和乔的感情。这是一对乍看很像灰姑娘和王子的感情，贫苦女孩和有钱少爷，但其实乔正是通过对传统灰姑娘叙事的拒绝，才显出了她的独立和独特。
劳里对乔的喜欢，可能是源于很多细节，比如大家来劳里家做客时，多数人都赞叹他家里装潢的华美，乔却着迷和羡慕于富人可以拥有众多藏书的书房；再比如乔邀请他参与女孩子们的戏剧活动，拿他当作家人，那份亲近特别让劳里动心；加上后来他们之间有一个秘密信箱，分享钥匙的感觉像分享一份秘密的爱。劳里在聚会的花园里和乔跳舞，曾试图让乔挽着他的胳膊走路，还有一起溜冰等等示好。乔和劳里之间的确有很多类似爱情的亲密接触，劳里的少男成长史也是追寻乔的七年历史，乔的独特魅力深深吸引着他，四姐妹去他家里做客时，他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乔。
但是劳里在梅格婚宴后向乔的那番表白，实在是有点太失败了。他的开场便是以“拯救”乔来表态的。他表示只要乔和他结婚，就可以拥有富贵的生活。这对自尊心极强，一直依靠撰稿来贴补家用的乔来说，其实不无侮辱，虽然可能劳里主观没有这样想过，但也许在他这样身份的人身上，潜意识里确实认为，经济地位较高的阶层天生带有一种去“拯救”低下阶层的“义务”或者“英雄主义”，殊不知这些意思表达起来显得近乎是“施舍”。
在追求自我价值实现大于追求一份爱情的乔看来，劳里这种男权色彩的霸道总裁式的表白，败坏好感大于展示魅力，独立如她，当然拒绝了。
其实女主角乔在劳里离开自己之后，对于自己是否爱过劳里而产生巨大怀疑。但她和母亲倾诉的一场戏里，她没有具体地去谈两个人的结合会创造怎样的未来，却是以女性主观的感受出发来表达的。她说，从前都是女性去爱，去付出，去牺牲，但女性也非常孤独，非常寂寞，也希望被爱。这种表达其实反映了她对两性之间平等观的思考，女性在很长时间以来都被当作默默无闻的付出者，或者被物化着追逐，那种尊重女性，被当做真正值得爱的对象来对待的女性，是否可以独立存在呢。
影片中有一个很心碎的场景，就是乔下决心和劳里“复合”了，她要追回这份爱的时候，她用劳里送的钥匙打开他们的迷你邮局，放入情书。但劳里回到美国，事实上是带着已经确定关系的艾米回到乔身边时，他没有读到这封信，而乔很快就坚强地悄悄把信取出来，销毁了。
可能很多观众会觉得遗憾，觉得如果劳里读到情书会不会有其他的可能。但乔之后的恋爱选择基本上回答了这个问题：不会，乔和劳里，依旧不是一类人。
RT小妇人书籍款式京东查看已下架乔最后选择的对象，在电影中着墨不多，事实上在原著里，这位教授巴尔还是有很多戏份的。不过即便着墨不多，也能看出这位教授与乔最相匹配的是他的学识。他们最激烈的一场对手戏，就是在讨论乔的书稿。教授问乔，是不是要按照流行套路来写作，乔当时觉得很气愤，觉得教授不重视她的才华，但其实教授才真正重视她脱俗的部分，重视她的自我价值。
如果婚姻真的是个市场的话，那知识资本的匹配，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条标准，就像我们如今相亲时会问对方学历一样。对文学共同的喜爱，对写作阅读的共同追求，对精神世界契合的要求，在乔和教授的关系里就是非常重要和突出的。
对于劳里来说，爱情失利的苦闷，可能是触发他开始思考两性关系的起点。所以直到后来劳里去了欧洲，再与艾米相逢时，并得知艾米这么多年都在暗恋他时，或许他才开始去思考爱情里的两个人究竟应该怎样摆对自己的位置。
艾米在原著里是作为乔的“反面”而存在的。她是追求更富足的生活的女孩，因此她差点嫁给了一个贵族。但她也不是一个纯粹追求金钱，抛掉爱情的女孩，她也有她的成长阶段，有她的反思和改变决定。
在此我们不妨留意一个细节：在影片前半段，劳里第一次出场的时候，我们或许就能看出他最后的情感走向，他是和坐着马车的艾米在路上相遇的，然后故事才切换回“七年前”。而第一次出场时，艾米在姑妈面前也对他掩饰不住的喜爱，已经暗含了他们之间不简单的纠葛。爱情是藏不住的，艾米嘴上说只是故人重逢，其实眼神已经出卖了她对劳里早已藏不住的那种钟情。
而在劳里和艾米的感情线里，可以看到艾米一开始是作为一个小跟屁虫，卑微地跟在劳里和乔身后，直到她自己在绘画道路上有所进取，又去到欧洲进修，变成一个有自己目标的淑女的时候，她才勇敢提出了和劳里交往。
在欧洲重逢的劳里和艾米在画室里有一段精彩的对话，大致探讨的就是婚姻的作用。劳里问艾米，对那个有钱贵族公子的感情是真心的吗，艾米却反问他，婚姻不就是让自己过得更好吗。其实这一段未必是艾米的心里话，否则无法解释她很快就悔婚，并且向劳里表明自己心意的桥段。但是这个一来一往的回答，像极了我们今天聊人民广场相亲角，聊父母代儿女征婚，这些相似的话题。婚姻这个事物究竟是不是能够“市场化”，大家真的就是在搞阶层跃升或者说经济组合吗？再说白一点，婚姻真的就是开公司吗？
艾米通过自我反思，拒绝了一份“上嫁”的婚姻，不过她也得偿所愿，因为最终选择了她的劳里，爱情和财富都可以给她。虽然按照小说描述的，劳里没有她原来的那个金龟婿那么有钱。
大姐梅格的感情则是一种看过大富大贵，但最终回到平淡本真的状态。其实梅格也向往过上流社会的生活，她参加舞会时还因为被劳里讽刺而生气。结婚后也因为一时斗气买了昂贵的衣料。但她最后是与清贫但真实的生活和解了，和自己的丈夫互相体谅了。梅格丈夫主动提出分担育儿等家务的细节，其实也体现了传统男权姿态已经在动摇，而梅格在经营婚姻生活的路上，也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妹妹贝思因为早夭，没有机会经历爱情，但马奇家另外三个姐妹的感情成长也足以表明，女性只有先找到自我，自立自强，才能真正遇到完美的爱情。
片中还有一位女性的人生选择，可能特别为今天的观众津津乐道。那就是“梅姨”梅丽尔·斯特里普饰演的富有的姑妈，她是一个一辈子独身的女士。这种选择不要说一百多年前，可能放在今天都是比较有个性的选择。很多人就会简单地看到这个角色就说，啊如果一个女人想要单身一辈子，只有有钱一种途径。其实经济独立是一方面，还有就是要拥有一定的精神生活，不然那种只有挥霍的人生可能也是比较贫瘠的。马奇姑妈不仅有自己的精神生活，而且还资助了艾米去欧洲进修，所以其实换个角度来说，她是一个既追求自我独立，也鼓励下一代女性去追求自我发展的女性，这样看来，她其实是全片最先锋的一个女性主义者。
所以整体看下来，这部影片对于以婚姻换阶层升级，其实是持一种趋于否定的态度的。原著里面说乔最初被劳里的豪宅吸引，也是被书房里满满的藏书吸引，而故事里劳里是坐不住读书的，不是一个在学识上能够和乔契合的男生。所以其实到最后，也不是谁把爱情让给谁，而是各归各位，各得其所。所有的人都不负自己的自由，也没有辜负自己想追求的爱。
4、理想与现实：折衷的梦，就不值得吗？
作为故事里戏份最多的女主角，乔可能创造了文学史上最勇敢独立的女作家形象。但是这个女作家的写作道路，并没有那么顺利。
在电影中，乔的写作是在不断的自我怀疑和被质疑中推进的。片子里，乔为了写作，可以在阁楼上铺满地的稿纸，整夜整夜地修改调整，也会把手稿视若珍宝地藏起来，不被人轻易找到。最精彩的，还是她和出版商的几次较量。
一开始乔也是非常坚持自我的，认为不能按照出版商的要求随便去写故事，但她在和出版商的打交道中逐渐学会了妥协和争取。妥协一部分的内容走向，就能为自己争取更大的空间，乔逐渐从一个青涩莽撞的写手，蜕变成一个成熟的作家。
尤其精彩的是乔就小说的结尾、版权和版税等问题与出版社进行探讨甚至争论的戏份。乔在这场戏里有一句台词：
“我认为婚姻一直都是一个经济问题，即便在小说中也是如此。”
小妇人中文版奥尔科特著精装硬壳全译本无删减世界名著原版原著书籍经典外国文京东查看已下架出版商反驳道：“不，这是浪漫。”是的，他要求乔在小说的结尾让女主人结婚或者死去，这才符合畅销书的结局。这一点乔与他争论过多次，这一次谈判的筹码是版权和版税。
这一次，乔说道：“如果你要我的主人公恋爱结婚，那我的版税不是这个数字。”几番唇枪舌剑，乔最终得到了她觉得不错的数字。
乔的妥协，其实不是对理想的践踏，相反，她巧妙地把自己笔下人物的经济问题和自己的经济问题一起提取出来。要知道，她得通过写作，让自己富裕起来，让自己知名起来，只有自己经济独立，自己有了发声的权利，才能更好地开展一生的写作事业。
所以暂时的妥协和转圜是聪明的，无论是乔还是路易莎·梅，都在那个时代做出了兼顾理想和现实的正确决定。
所以我们可以合理地联想，如果乔笔下的故事里，有“不得已”的结婚式大团圆结局。那《小妇人》这个故事的态度就是：浪漫爱只是事情的表面，永远要超越简单的甜爱，看到女性为了发出自己的声音而进行的努力。
我们甚至可以进一步联想新版电影里对于浪漫情节的处理，可能整个电影是一个套盒，你相信每个女孩都得到爱情是一种幸福，还是相信每个女孩都是通过自身努力成为更好的自我，又或者是爱情与事业双双成就了女孩们。能看到哪一层故事，可能会导致每个人看到和别人完全不同的故事。这是新版电影的一个巧妙之处，也是对《小妇人》故事不落俗套的重新演绎。
我们看到影片里，当红色小羊皮加烫金的精装《小妇人》一本本制作完成的时候，乔就在玻璃门外看着，好像看着自己孩子出生的那种神态。可以深刻地感觉到，一个独立自由的灵魂，深爱着自己写出的这本书，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这样一来，观众算被整个电影狠狠欺骗了吗？我觉得未必，反而，这样一来更加说明了咱们一开始说的：当代女性主义言说在这个电影里的凸显。也就是大家看山可以不时山，看水可以不是水，你喜欢哪个乔和她的结局都可以，任何女性都可以以浪漫爱情作为人生某个阶段的句点，也可以不这样选。这也回扣了电影的宣传语：不负爱与自由。
5比起华服，更重要的是莎士比亚
前面聊了那么多，基本上已经非常明确地知道，这个故事的原著就是具备半自传性质的，许多情节也几乎就是作家现实生活的拼贴。故事中，她把自己描写成乔·马奇，她现实中的姐妹安娜、亚碧、伊丽莎白便分别成为梅格、艾米、贝思。电影中四姐妹各美其美，女子群像戏的设置带来风格与造型上发挥的空间，而且我们在前面说了，这是一百五十年的美国，整个生活日常都是非常英式的，所以片中那些日常及舞会的穿着都很有英式风情，众所周知，英国人是以讲究穿戴闻名于世的，因此捧得第92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服装设计奖也在预料之中。
不过显然这部影片是不满足于只在形式美上获得称赞，之前也提过，本片在此次奥斯卡上也试图在最佳影片与最佳改编剧本上和其他影片一较高下，虽然仅获提名，但也说明它并不是一部单纯的服装秀式的电影，而是有在内涵上深挖，并且有在影史留名的野心。
基于前面的表述，这部片子的叙事手法及台词文本具备相当多的创新，很多细节可圈可点。其中最值得展开说的当然是它维持住了一种高水准的文学性。
所谓文学性，不止是说本片基于一部世界名著，或者说它的改编有一个对其他文学作品的借鉴。文学性的细节表现在方方面面。比如按照通俗小说来说，一个贫苦家庭的女儿们要奋发图强，可能是受到富裕生活的刺激而努力，一种功利化的原因下，她们才会努力。但这个故事里，四姐妹在妈妈的教育下，一直都懂得给予爱，这些小妇人之所以值得被爱，是因为她们之前一直懂得付出。圣诞节早餐的一场戏，是本就贫困的四姐妹在妈妈带领下，去给更贫困的家庭送温暖。虽然之后她们获得了劳里一家的大餐“补偿”，但在随后的交往里，一直是不卑不亢，始终保持一种从情感和教养上都不输给富裕阶层的那种高贵感。
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就是在贝思去世之后，劳里的爷爷感到非常孤独，因为那个温柔安静的女孩以前常去他家弹琴和陪伴他。这时候乔出现在他身边，安慰他，告诉他今后自己可以常常和他说话。这个钢琴的梗，还延续到教授拜访马奇一家的时刻，贝思不在了，钢琴还在客厅，教授为大家弹了一曲，所有人都非常动容。如果是快餐小说，每个人物都是工具性的，一个人的存在和离开不会有太多的延续，不会影响太久，而隽永的文学作品，则会让每个角色都在观众心里留下痕迹。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来看这部影片，就能看出它的深度和野心，包括其中表示情愫的礼物是莎士比亚的书这些细节，都能看到主创们为了每个人物故事的完整度和复杂度，做出了很多铺垫和努力。就算是全剧最亮眼的服化道，也是伴随着他们在不同场合、心境与情感状况下，变化出丰富的样式，以烘托整体的那种文学质感。
由此，尽管本片可能在某些节奏的处理，某些人物的强弱关系处理上略有不足，但在基于原著的基础上，已经算是发挥出了相当优秀的水平。目前这部影片在豆瓣上也获得了近20万人评价后仍有8分左右的水准，说明即便在这个追求新奇特的时代里，我们还是对某些温情的，永恒的东西有一种深刻的共鸣。我相信无论是观念传统的，还是思想前卫的人，都能够在这部电影里有所收获。也期待这部影片及早在疫情结束后，于院线上映，抚慰更多在这个春天身心受到创伤的人们。愿我们每一位，都不负爱与自由。